杉雲生是天狐一族沒錯，但是誰說天狐一定是仙呢，他在未當狐君之前，一直是妖界的霸王。

至於後來天狐一族為何遷入仙籍，這真讓我提不起來興趣。

“那他現在，同華盡眠對著，站在我們一塊，會不會有影響？”我不免擔心。

“有影響又如何，王一心追求的是生活逍遙，於他而言，當妖當仙都無所謂。”

我不知為何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，甚至心疼起杉雲生來。心中開始矛盾，既想要杉雲生贏，又不願華盡眠輸。

他們沒有做什麽準備，連武器都沒有，開戰之前杉雲生拍拍我的肩膀，笑道：“等爺這次贏了，既能解決青瑤之死，又能每天見到你，多好。”

我搖頭，把他拽到一旁，“不打了，輸贏什麽不在乎，你替我驅毒，身子一定很差。”

“這些我都不在意，唯一在意的是你終於心疼我一次。”

“狐貍，我是認真的。”

盡管華盡眠這時還未修得藍炎，但他在仙界修為名列前茅的排名，還是不容小覷。

我說著就替他上了一片寬大的雲上，華盡眠饒有興致地等著，“勺子，你到底是希望誰贏？”

“這個很重要嗎，你贏的話，我妖界就是輸的一方。”

“但我不贏的話，你就不是我的了。”

“我很為難。”我猶豫片刻，設了一個冰罩，對華盡眠和剛上雲端的杉雲生說：“青瑤雖死，我也中了毒，雖然不能以命償還，不如這樣，這個冰罩是妖界酷刑之一。”

“勺子！”華盡眠打斷。

我不看他，繼續說：“你們兩人可以來個戰鬥，但是要答應我兩個條件，第一，不準逼到絕路，第二，直到比賽結束，我才從這個冰罩裏出來，以罰罪過。”

不等他們答應，我已經把自己困住，寒氣砭入肌骨，凍得使不上力。

這種冰罩從未用過，裏面比萬年寒冰還有冰涼透徹，我扯了一個淡然地神情，看他們決鬥。

“你還有多少的內力消耗，也同我爭鬥？”華盡眠幽深的眸底倒影著敵方。

杉雲生似笑非笑，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太過在意這場對決，他用內力傳了音過去，我只見一向沈穩的華盡眠竟然滿眼怒氣，順手給了一掌。

一掌是個導火線，兩人很快就進入狀態。

獅虎之鬥，快如閃電，招招狠絕。一個出手如同行雲流水，一個動作迅猛不給反擊之力。

我眼中的兩個人影交織在一起，火紅色的緋袍旋轉如風，藍白色的薄衣身姿綽綽，他們不知鬥了多久。

可能是我時間概念模糊，呆在冰罩時間久了。竟然分不清一個時辰同一炷香的時間。

只憑天色變化，三個晝夜交替過。

我再也撐不住，倒在地上，意識清醒，卻被冰得不能動彈。

那邊的兩個人似乎有些動容，有一個出手不如之前，紅光一閃，杉雲生不偏不倚出了一掌力擊在冰罩上。

他沒有半分猶豫，給我輸了真氣，我握住他的手，輕輕搖了頭。

“你幹嘛過來，會輸的。”我道。

他狹長的桃花眼眨了眨，語氣輕佻：“我再不來，你會被冰死的，誰讓我是好人一個，輸了就輸了吧。”

冰罩只是一個掩護而已，我只希望他們的戰鬥能快點結束。這也是一個賭，賭他們兩個到底誰會更在意我一些，難道只想勝利，而忽略我在冰罩裏嗎？

所幸有一個更在意我的身體。

一道掌風向杉雲生襲來，他把我抱住，翻了身躲過。

華盡眠微皺著眉頭，迅速抽出斬劍，快念一訣，光影如梭，直逼杉雲生。

沒有半點猶豫，我的雲冰劍破鞘而出，橫掌推力，不僅擋住了他的斬劍，還勢如破竹地刺向華盡眠。

他沒來得及躲過，劍一分不差地入了胸膛。

我瞳孔集聚收縮，閃身跪在鮮血染遍的雲上，華盡眠一只手撐著身體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。

怎麽可能。我只是想擋一下劍，責怪他之前說好不傷人性命的。

“華華……你沒事吧，你肯定沒事的，我替你止血，呆著別動。”我飛快說著，恨不得把所有真氣的灌在他體內。

他握住我的手腕，輕輕搖頭，“沒用的。”

大戰三天三夜，體力不支，刺入要害，失血過多。

這是要走的理由嗎？我倔強得不肯相信，一滴眼淚也沒掉下來，手伸進袖囊中，“別怕，不是有，那個跟羊屎球一樣的雲吞荔嗎，還能起死回生呢。”

袖囊找破了也沒發現雲吞荔。

怎麽會。

華盡眠無力一笑：“你先前中了毒啊，那個已經給你解了。”

“別找了，陪我說說話，再不說就沒機會了。”他拔出劍，點了穴位，攬過我：“剛才，差一點就贏了，杉雲生能力已是極限，我沒想到他會去破冰罩，狐貍就是狡猾啊，瞧你剛才護他跟什麽似的。”

“其實現在挺好的，用我一個人的命抵罪過和你的兩萬妖兵，真的很值。你不用在為自己對不起他們而愧疚。”

“你怎麽總是長不大呢，真讓人操透了心，青瑤那事，你難道沒發現自己被施了障眼術，其實追根究底是你不信任我呢。”頓了頓，他又道：“不信任也是我的錯，之前騙你太多了，那我現在再告訴你最後一個秘密。”

“什麽秘密。”我終於泣不成聲。

“你哭起來真醜。”他笑，很快又恢覆嚴肅，“如果我真的走了，你會比失去一萬塊水晶糕還會傷心嗎？”

“不會。”我閉上眼睛，握緊他的手，“你真的走了，我會沒心。”

他對這個答案滿足地嘆了一口氣，說了一句“好好活”。終究還是戀戀不舍地閉上眼睛。

那個曾經給過我溫暖的身子已經化為一束散盡，散盡了就什麽都沒有。

我擦幹眼淚，伸出顫巍的手抓住雲吞劍，口中低喃：“一起走吧……”

他是仙界的戰仙，對我來說，他只是一個名字。

“別。”杉雲生輕輕道，把劍從我手中拿開，“他讓你活下去，聽到沒？”

“杉雲生。”我忽然冷著臉看向他，緩緩起身，一字一頓：“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，我同他先前的隔閡都是誰造成的。”

他瞳眸幽深。

我繼續道：“時光倒流之前，月老身邊的仙子就是你吧，說我的姻緣花被折，即便有情愛也是利用，不過是為了讓我被你雲笛設的幻術所迷惑，看到青瑤同他親密的動作。”

“青瑤最後也是被你所殺，怪罪於我，仙妖大戰還是被挑起，這才是你的目的。給他下戰書一決高低，卻是在你體力不行時來破我冰罩，目的不過是博取我的好感，又能讓華盡眠對你下手，而我那時自然不會讓他傷害你。”

“但我的雲吞劍只是保護你，沒有指向華盡眠，是你，是你在背後多加了一份力。”

“我只求，最後一次時光倒流。”

後悔老頭說，讓時光倒流必須要拿出祭奠的東西，有得必有失。

華盡眠讓我恢覆從前的五官，並不是所謂的，同之前面貌相差不大，才易逆天改命，而是知道畫皮術這個邪術必然人九死一生。

穿梭兩千年，拿的是一百零二條人命，但也因回到過去，命數被改變，時空被扭轉，那些人沒有死，也沒有生。

“只告訴我，祭奠的東西是什麽？”我閉上眼睛，心中已經有了下了決定。

無論是要什麽，我都舍得拿出來，只求在華盡眠尚在的時空中。

後悔這次的裝束顯得老成，銀灰色的長發，梅紅簪子斜攏著，整個人在半空漂浮不定，很符合他的形象。這才是他的真身吧。

“我來想想啊，本座今天心情還算不錯，不打算勉強一個小姑娘，你就把心給我吧。”

他的話剛落，我手已經戳進胸脯，身子漸漸升起微光。

後悔見此，連忙揮手阻止了去，“我要的不是你的命啊，是心，懂嗎？”

我微微詫異，“你是想我成為一個無心無情活著的人？”

“是啊，不然我多無趣，只是弄死一朵芍藥精就隨便倒流時光。我這人比較逍遙，喜歡看戲。”

“你是想看看華盡眠活著，我卻是個沒了心的人，這樣的戲份該如何進展下去吧。”我冷笑。

他雙掌猛拍，忍不住誇讚：“聰明，真聰明，你瞧你現在是不是覺著人生很為難，心上人死了，你們愛情還在。但心上人活了，心卻沒了。”

狠絕變態的老頭。

“我要是你的話，大不了喝一杯忘憂酒，把前塵俗事忘得幹幹凈凈，再同另一個喜愛自己的人相伴一生，也不是挺好？”

他還在腦補各種畫面，我已經把答應了他的要求。

但是還有一個前提條件，就是能把時間倒流在我同華盡眠相遇之前。

這樣他就不會愛上我，可以同青瑤公主許下婚配，而我那時也失去了一顆心，傷不到我。

但是現在為自己的大義和仁慈還是痛哭流涕，緣分啊，怎麽就那麽淺呢。

後悔施法，設了一道時空門，我也正準備把心給他，他卻說不要了。

很好奇他為什麽突然變卦，這個古怪的老頭難道秉性大改，可不知是不是我眼花，在最後的與外界隔離中，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。

歲月停滯在一個點上。

我被小妖們推到了仙宴上，迷迷糊糊地坐下來，若不是上好的花雕吸引著，還真難保我會不會不給面子，提前溜走。

在小妖三番五次的提醒之下，“女王，這個不是你的座位，快起來。”

我仰頭：“那這是誰的？”

“是我的。”

清淺的聲音，一聽如故，溫潤如玉。

英挺的五官，相見恨晚，讓人一下子醒悟，什麽叫做，眾裏尋他千百度，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。

“在下華盡眠。”他汵薄的唇線條分明，“有幸相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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